第30章Level5.4
“Apple Rhapsody"中的帕里斯背着它的红色背包,在明亮的温热的阳光中雀跃地乱跑,几乎要把整个德尔斐逛透。
Goodyear飞艇是针头,串联起游戏画面中蓬松的云朵,绵长的草坪上时常划出一道橄榄球抛物线,明黄色的桥梁掉落在河流之间…曲邬桐用帕里斯的眼睛看德尔斐,也看遥远的匹茨堡。
曲邬桐去过三次匹茨堡,累计居住时长勉勉强强可以凑满一个月,可出门时间或许只有三分之一。
暴雪天不适合出行,阴雨天不适合出行,她关于匹茨堡的记忆只属于晴天。梁靳深向她求婚那天,天空歇斯底里的明媚。沿着Point State Park Fountain 中的喷泉走了一圈又一圈,曲邬桐的皮肤吸饱了阳光。
仰着头,闭着眼,她迎面朝着阳光走。
她知道梁靳深在她身边,她不会磕碰跌倒的。阳光在她眼帘下幻化成花花绿绿的光影,游窜;她变成被烘烤得暖乎乎的蓬松番茄贝果。
梁靳深站在她左边,她右肩上背着一个牛仔帆布单肩包,沉甸甸地与她的掌心摩擦。
曲邬桐可以触到里面装着的手机、充电宝、雨伞、止痛膏药与那一份病历单。
“你会留在美国吗?"睁开眼睛,曲邬桐问。倘若是上周还未接受曲邬桐结婚邀约的梁靳深,应该会轻松地说出“会”这个答案。
可此刻的梁靳深口袋中藏着一枚与他分享体温的钻戒,犹豫了一刹,还是回答:“会。”
扭头看他,她继续问:“你申请移民了吗?”“打算申请EB-1B。”
“哦。"曲邬桐得到答案,没再继续问。
她走得很快,曲邬桐的语速、步频甚至写字速度都很快。一缕头发从她饱满的丸子头中掉出,被汗湿,贴在后颈上,像一个俏皮的逗7丁o
牵住她的手,梁靳深止住这场毫无竞争对手的竞走比赛,拉着她坐在树荫下,“冰美式?”
曲邬桐点点头。
摊开手心,轻轻地去触碰那绿到惊人的青草,曲邬桐感觉自己的手心正在被小狗的绒毛淹没或被小猫亲密地舔。
梁靳深的身影逐渐从视线中消失,她收回手,从单肩包中拿出那一份也被晒得暖和的病历单,第无数次阅读。
把掉落在鬓边的头发拨开,耳环上晃动的彩珠小花碰到手背,曲邬桐低头看着那几行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诊断结果。一脚油门,她在学术的道路上狂奔,论文参会,课题结项,论文发刊,一切顺利地让曲邬桐差点误以为自己会是励志小说中的主人公。只可惜她终究不是。
油门故障,她想刹车却只是徒劳无功,只能静静地等待撞上命运的围栏,轻微擦伤或粉身碎骨。
刚开始只是偶然摸到自己右腰后侧兀然突出的腰椎骨头,曲邬桐并没有当回事。
直到某次通宵做量化,伴着一杯黑咖与从工位旁的窗溜进来的清晨的阳光僵硬起身,她才察觉自己腰侧的酸痛,几乎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。撑着桌子静静站着,咬着牙忍过那一阵痛楚,曲邬桐缓过神来,才发现自己眼睛不知不觉中湿漉了。
手上的研究快要收尾,曲邬桐拖了一周才去医院检查,走进骨科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只认为无非是需要理疗或针灸。关于骨头与肌肉的疾病像是某种隐秘的传染病,一不小心就在身边同门中蔓延,曲邬桐听多了周边学长姐们的抱怨,理所当然地以为不过如此。躺在观察理疗床上,曲邬桐感觉自己变成了发酵不足的面团,被医生费劲地折叠拉扯。
医生开了单,让她继续去拍个CT,曲邬桐乖乖照做。拿着片子回到诊室,她听见医生问:“你们家有没有什么风湿病的遗传史?”
“没有。"曲邬桐印象中是没有,语气有些摇晃。“那有没有什么亲戚会有佝偻的症状?"医生继续追问。努力回忆,曲邬桐摇头。
“建议再去做个血常规和磁共振。“医生下着诊断,“不排除是强直性脊柱炎的可能。”
“好。“她应下,对强直性脊柱炎毫无概念,拎着处方药,抱着片子回到工位。
在搜索引擎中输入“强直性脊柱炎”,页面瞬间跳转出许多相关信息。屏幕莹白的光将她的脸照得惨白,曲邬桐好学地一条一条浏览。“预后:影响正常生活,甚至致残。”
不自觉地,将这一行文字小声念出,屏幕上的光标颤颤巍魏,睡不着,曲邬桐翻来覆去,腰椎与周围的肌肉受牵动,软绵绵的疼。手术?
需要监护人签字与看护;而且强直性脊柱炎的治疗与康复费用不菲。曲邬桐毫无将病历单分享给曲立与邬梅的欲望。就这样想着想着,她也记不清是几点睡的,隔日醒来才发现枕头潮了一片。那几天过得浑浑噩噩,实验漏洞百出,论文错别字频发,曲邬桐不得不承认,她是个胆小鬼。
不然怎么会连去复诊的勇气都没有。
胸膛中怀揣着这个患病可能性,曲邬桐无法开口,沉默地抱着这个秘密生活,谁都没说,好像这样就能将一切都翻篇。可她还是看见了,看见一则新闻,关于“安乐死”,关于“医助自杀”。一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