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家宴
柏原从客厅中央的沙发上醒来。
昨夜的记忆在情绪崩溃后变得模糊,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透亮,墙上的时钟指向早晨八点的刻度。
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,只觉得疲乏像是被灌进四肢百骸的铅水,压得他连抬起胳膊都觉得费力。
手指下意识地在身边摸索,手机不知被他扔在了什么特角旮旯,触手没有碰到电子产品的坚硬外壳,掌心传来一片温暖柔软,柏原顺着手掌的方向侧头看去。从飞机上带回的绒毯被他摊开,紧紧裹在身上,其中有一半正压在柏原身下。
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,将绒毯从身上快速扒下,绒毯边缘下摆被他捧在掌心来回翻看。
还好,还好,绒毯没有被他的血污染脏。
柏原仔细将绒毯叠好放在沙发扶手旁,思量片刻,却又觉得不妥。担心心自己下次再在意识不清时弄坏它,柏原强忍着发病后肌肉尖锐的酸痛从沙发上站起,脚步虚浮地走进卧室,把绒毯放进床头一侧的保险柜里。大腿内侧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,柏原习惯放任不管,但是今天不行。今天是要回家的日子,他不能在父亲和哥哥面前出错。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和纱布,没有敷药就用力将纱布在腿上缠紧。需要出席重要场合前,柏原都会用类似的办法绑住伤口,他只需要伤口不会渗血将衣裤打湿,其余的,柏原并不在乎。九点一刻,蒋钦年开车到达别墅门前。
柏原没有让他等待太久,九点三十分,汽车自市内出发开往郊区。柏家祖籍不在B市,也是在柏原出生前几年,家族本业逐渐发展至全国各地,柏老爷子才一声令下,举家迁到了寸土寸金的B市。柏原母亲在他八岁时早早去世,这些年父亲不管在外面如何莺莺燕燕,家里女主人的位子依旧空着,任由后来人挤破脑袋也没一个能坐得上去。两年前老爷子才终于从董事长的位子上下来,把重担交到了柏原哥哥柏宁的肩膀上。
B市市区内拥堵的交通被老爷子诟病已久,自己从政府机关申请了一张建造许可,在外环找了个风水宝地,仿照苏式园林的风格建了一座新宅。蒋钦年和柏原都是第一次拜访新宅,加上对郊区路况不够熟悉,当两人绕过一排亭台水榭终于站到主宅门前时,老爷子早就坐在大堂中央面露愠色。“爸,我来了。”
柏原略微躬身站在老爷子面前,下移的视线刚好落在老爷子撑在两腿间的拐杖上。
只见拐杖被人稍稍抬起,而后重重砸在大堂的石砖铺面上,“我定的时间是早上十一点,你耽误的十分钟都干什么去了?”进门前柏原早就预料到了这顿问责。
父亲对自己和哥哥向来严厉,只是哥哥从小成绩优秀,出类拔萃,尤其是接管家族企业之后,父亲对哥哥的态度越发和蔼。而柏原则是柏家上下老小的反面教材,从小性格不羁,追求自由,老爷子见他向来没一句好话。
也是这两年老爷子不知道柏原为什么突然转了性,他的游戏公司也随之崭露头角以后,父子关系才有所缓和。
只是二十多年来,老爷子对柏原声色俱厉的交流方式还是很难改变,只要他说话做事稍有疏忽,被老爷子发现还是少不了一顿批评。“来我这里都能迟到,这点小事都做不好,你还能成什么大事?”柏原早就习惯了父亲因为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,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大堂中央,明明有一百种正当的理由为自己开脱,可他也只是抿了抿嘴唇缄口不言。老爷子浑厚的嗓音从大堂传至后厅,柏原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,是柏宁从侧门匆匆赶来,手里还拿着两瓶刚刚从地窖千挑万选出来的红酒。“爸,别生气,不怪小原,"柏宁和柏原长得有三分相像,只是五官更加柔和,笑起来总是春风和煦的,不似柏原那样凌厉,“是您这院子修得别致,过来的路上我都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两眼,我也差点耽误了时间。”柏宁一边说着一边向柏原悄悄摆手,让他先去后厅餐桌上等着,“爸,您先看看我挑的这两瓶酒,九二年的赤霞珠,还有这瓶,这瓶是八五年的DRC,您说今儿个咱们喝哪瓶?”
两瓶都是老爷子从拍卖行花了不少钱买回来的好酒,知道柏宁又在给他弟弟打掩护,老爷子冷哼一声,“哼,就你嘴刁,挑的一个比一个贵。”被柏宁这么一打岔,老爷子也不好再揪着柏原不放。十二点刚过,家宴正式开席。
柏原被柏宁提前嘱咐过,端起酒杯先给老爷子敬了一杯,“爸,儿子敬你一杯。”
老爷子点点头抿了两口红酒,这事儿才终于算是掀了篇。父子之间能谈论的话题不多,老爷子也不擅长家长里短,刚说没两句,话题便又绕到了工作事业上。
柏宁接管的家族企业老爷子最为了解,即便功成身退,公司内部系统的数据权限柏宁也一直给老爷子留着,年底的数据报表他前两天才刚刚看过,对今年净利润的增长幅度颇为满意。
柏家靠的是制造业起家,八十年代末老爷子从电池生产的生意做起,直到2000年初公司转型步入汽车市场。
前几年又乘着国家政策的东风,凭借企业本身在电池生产方面的优势,一跃成为国内新能源汽车的领军品牌。
也许是实业企业家的通病,老爷子